74岁，难题来了
因为从最早的金冠柏，到蓝冰柏、蓝剑柏、金蜀桧，再到黄真柏、新西兰小刺柏、日本翠柏、落基山圆柏……今年74岁的储洪方从事彩叶针叶树引种扩繁已有近20年时间。在60亩简陋的苗圃中，他完成了很多科研院校、大型苗企都没有做到的事情。无法想象，他瘦弱的身躯蕴藏着如此巨大的能量。可是今天，他遇到了难题。
“这次特意请你来，我是想在花卉报上做做广告，把苗圃卖出去。”在去停车场的路上，储洪方走得很慢，说得也很慢，却很坚决。
其实，几年前储洪方就和记者表达过转手苗圃的想法。他只有一个女儿，和女婿一起从事建材行业，有自己的公司，生意不错，明确表示不愿接手农业项目。当时他身体还不错，虽然想卖，但心里舍不得，加上这两年苗市行情不好，来现场看过的人把价格压得极低，就一直没同意。
“现在我是决定要卖了。”储洪方说，自己老了，眼睛、呼吸道和腿都大不如前，身体已无法承受管理苗圃的压力。但与出售这个面积不大的苗圃相比，他更关心自己多年生产彩叶针叶树积累的经验能否有人继承。
下午3点多，记者来到储洪方位于宜兴市官林镇丰义村的苗圃。圃里的路还是那么窄，办公室还是那么乱、那么旧，但那些彩叶针叶树却依旧长势旺盛，叶色亮丽，只是比上次见到时更高，冠幅更大。
由于名声在外，这几年参观储洪方苗圃的人不少，江苏省风景园林协会考察时第一站就定在了这里。看过之后，人们给出的评价是：“想象不到这样的苗圃设施能生产出如此高品质的苗木，质量比某些上市企业都强。”“苗木档次和苗圃档次完全不在一个级别嘛。”“真该把苗圃好好改造一下了。”
对此储洪方不以为然，始终以最原生态的方式扩繁生产：苗圃管理人员两人，他和他的老伴；长工一人，今年已经62岁的小刘，跟着他干了30多年；临时工不定，根据工作量多少随时调整，最忙时也就四五人。这样做的优势是能最大限度降低成本。“地租、人工、生产资料等全算上，一年开销约20万元。”他说。但据记者了解，这些年来该苗圃每年销售额都在100万元以上，2013年曾达到300万元销售额的峰值。
认真，几十年如一日
问到提升苗木品质的秘诀，储洪方的答案很简单：“认真”，这源于他对植物的兴趣。几十年来，除了得病住院、外出参展和过春节，他一年365天有360天住在苗圃，每天的乐趣就是照顾这些苗木。“身体好的时候我自己干，岁数大了我就盯着工人干。”储洪方说，只有自己认真做，下面的工人才能认真做。“做老板每天最少在苗圃转两圈，早一圈，晚一圈。”
当时正值下午4点，两个中年妇女顶着太阳在容器苗区除草，虽然头上戴着帽子、挡着毛巾，但脸上满是汗珠，衣服已经湿透。“容器苗根系生长空间小，我怕用除草剂会发生药害，所以尽量人工除。成本一人一天90元，能接受。”储洪方说，今年雨水大，草多，工作量大些。
懒惰是人类的天性。对打工者来说，不是自己的苗圃，能按时按质完成老板布置的任务、不偷工减料已经不易，有多少人会精益求精、锦上添花？即使是自己的苗圃，又有多少老板能几十年如一日守在苗圃关注苗木质量？
“没见过你这样的人，一年到头待在苗圃。人家老板挣了钱，早出去享受了。”朋友们常揶揄他，但这却是储洪方能在三流苗圃种出一流苗木的原因。同时他的行为也感动了不少业内大佬。江苏三叶园林老总金玉兔在看过储洪方的苗圃后说：“我很敬佩这位老先生。”
“‘蓝色筹码’和‘巴港’两种平铺圆柏都能代替草坪，每节茎下生根，郁闭度大；蓝地柏也能覆盖地面，但枝条下垂，和平铺圆柏景观不同；黄真柏生长极慢，适合做盆景；‘蓝色天堂’落基山圆柏5年苗长到50厘米，速度还行；金蜀桧大苗最多，一年四季有四种不同的黄色……”一边介绍，储洪方不时给右眼滴眼药水，掏出鼻通吸一下。
精神力量谁来传承
今年年初，北京林业大学教授贾桂霞曾带学生考察过他的苗圃，在给予很高评价的同时，也帮忙清点了圃中产品：共有彩叶针叶树品种近40个，其中规模化生产的20个，按目前市场价计算，苗木价值约1150万元。不过，储洪方决定以300万元的低价将苗圃出售，条件是：购买者不是把苗子拉走就完事儿，而是能继承这份产业，把彩叶针叶树发扬光大。
“我会将自己几十年总结的经验教训都传给他，毫无保留。虽然都是来自田间地头的一点点小技巧，但对保证成活率和提高品质确实有用。”储洪方说，上海园林科学研究所原所长钱又宇曾对他说，“你要是不做彩叶针叶树了，以后可能就没人做了”，对此他不相信。他认为不仅会有人做，还会比他做得更大，更好。
在毛姆的小说《月亮与六便士》中，男主角思特里克兰德为了追求对绘画的理想，抛弃妻儿与优渥生活，忍受贫穷饥饿，最终远离文明世界，埋骨与世隔绝的塔希提岛，却找到了灵魂的宁静。储洪方虽然没有如此决绝，但他对彩叶针叶树的执著让人感受到同样的精神力量。希望这样的力量能被传递下去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