距云南省普洱市澜沧县城150公里的邦崴村,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,这天,从全国各地像朝圣一样赶来这里的人,打破了小村的平静,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亲手摸一摸这棵树的树叶。
赶快上去,你赶快上去,上很多就会伤到它了,不能上很多人了,争取下一次,明年再上去好吗?
这个年过六旬的人就是这棵树的主人,所有想靠近这棵树的人必须征得她的同意,能够上前摸一摸树叶的人就更少了。今天,只有8个人能享受到这种待遇,他们都分别带来了50万以上的订单。
每年这个时候,这棵树和它的主人都能引起无数人的关注。
杜春峄因为前些天脚摔伤走不了路,今天到场的人都以背她为荣。那么,这棵树到底有什么来历,让那么多人的为之疯狂?杜春峄又是一个什么人物呢?
1998年,杜春峄工作了30年的澜沧县茶厂破产,年轻的和有些本事的人都走了,只剩下80多个年纪大的工人不知道何去何从。杜春峄带领大伙以集资的形式承包工厂,从茶农手中收购青叶,制作普洱茶。
杜春峄:茶叶做出来不知道该卖给别人,不知道怎么卖,卖给谁,更不知道这个茶叶怎么卖才能卖得更多的钱,要怎么做,那时候都不知道。
杜春峄会拼茶,将不同时间不同地点采摘下来的茶叶按比例拼配,拼出最好的口感和品质。杜春峄头一次独自面对市场,她能拼出好茶,可是卖不上好价。
直到2003年一次台湾之行,杜春峄才发现,自己原来不过是一只井底之蛙,台湾有人正在靠普洱茶大赚特赚。
这一年,普洱市组织当地的茶厂到台湾省考察,杜春峄跟随大家到了台湾,在那里,杜春峄大开眼界。
杜春峄:他们就是说,卖茶叶的时候不像我们一样用卡车拉着去,他们就是拎着一个手提包。
在台湾,茶商都是把普洱茶分成10克一袋的小袋,一泡一泡地卖,价钱还挺贵,可是自己在家乡却还在用麻袋抬出去卖。
杜春峄:我们这边卖出去的茶叶,不超过15元人民币,我说的是一公斤,那人家20年的茶叶,一泡最少是500元、700元、800元。那高出多少倍你根本不好算。
杜春峄所说的一泡相当于10克分量的小袋。一公斤普洱茶能装100泡,卖多少钱,杜春峄不敢想象。经过进一步了解,台湾商人最为推崇的是古树茶,也就是从树龄几百年的茶树上采下的茶叶制作、经储藏发酵而成,而且以这样的茶为地道正宗,最受爱茶人的追捧。
石昆牧,台湾省有名的普洱茶专家,也是最早推动台湾普洱茶市场的人之一。在他看来,由古树茶叶制作的普洱茶已经不可多得,正因为这样,价格才逐年看涨。
石昆牧:古树茶一直是量少,它是一直在持续减少中,因为我们对古树的界定至少在百年以上,那么它要成长到100年或者是1000年的时候,它在成长途中有任何的闪失,少掉一棵就永远少掉一棵。
而杜春峄所在的澜沧县有多达5万亩的古茶林,树龄平均在400年以上。杜春峄卖的正是石昆牧所说的越来越少的古树茶。恰恰这时候,收藏普洱茶这股风已经从台湾吹到了广州,国际市场上也炒到了几百元一克。
杜春峄没想到,自己守着5万多亩的古茶园,还在过着穷日子,外面的世界却是如此地精彩。自己能赚的钱,可别全被别人赚走了。
杜春峄:我就是想把这个知名度打上去,怎么样让人家看到我们的真实的情况,怎么样来了解澜沧古茶。
看到喝茶的人这么崇拜古树茶,杜春峄想到,古茶山上就有一棵更有名的茶树,这是一棵曾经震惊全世界的树,它为提升我国在国际茶叶界的地位立下过汗马功劳。如果能够利用这棵树,自己手中的茶叶身价就能大幅度提高。那么,这棵树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?杜春峄的这一想法能够实现吗?
就是生长在澜沧县富东乡邦崴村的这棵树,没有人说得出它的真实年龄,人们习惯叫它“千年古茶树”。1991年被专家发现后,终结了国际学术界长达一个世纪的争论。
普洱茶文化研究会副会长何仕华:邦崴那棵是过渡型茶树,过渡型就是从野生型和栽培型之间的中间类型,这棵茶树的发现,不光是震惊全国,整个世界都轰动了,因为全世界都没有,这是独一无二,仅有的这么一棵。
上个世纪,国际茶界一直有“茶树发源地在印度,还是在中国”的争论,这棵世界唯一的过渡型古茶树的发现,平息了这场争论。1997年4月8日,当时的国家邮电部特别发行这棵古茶树的纪念邮票,印制成“国家名片”向全世界推介。
杜春峄:有了这棵树作标杆之后,全世界这个争论就平息下来了,就没有了,以后就没听说过,茶的发源地肯定是中国,那没得说的了。
这棵从野生型向栽培型过渡的古茶树。被全世界公认为人工种植茶树的开山鼻祖,在业界有着圣者至尊的地位。前来考察的专家学者络绎不绝,更有不少痴迷的茶友不远千里、翻山越岭只为一睹这棵茶树的风采。
台湾资深茶人普洱茶专家石昆牧:真正爱普洱茶的人,对古树的一种感觉是什么呢?就像是教徒去朝圣一样,他们喜爱这个茶,他们知道找到它的源头。是要跪拜的这个是,我们见过不少人见到古树是痛哭流涕的。
如果好好地利用好那棵树,是不是可以给自己的茶叶带来新的卖点呢?其实,早在去台湾之前,她就打起了那棵树的主意。经常向县里申请认养那棵树,但由于各种原因一直没有批准下来。
杜春峄:每年都要写一份报告交上去,而且有领导到我这里来喝茶的时候,我逢人就讲,我说这棵茶树一定让我们认养。
从台湾回来后,杜春峄再次向县林业局提出申请,没想到这一次,林业局经研究后,竟然非常爽快地答应了她。
澜沧县林业局党总支书记王学强:因为以前人去得太多了,没有一个单位或者没有一个人去管理,那可能不用几年就把这棵古茶树坏掉,所以我们就非常支持她去认养。
2005年底,杜春峄终于如愿以偿,获得了这棵树的认养权。她马上在古茶树的周围围上了篱笆,并请了一个人专门看管古茶树,未经公司同意任何人不得进入。
澜沧县古茶公司古茶树看护员周正良:哪怕是公司的其他员工来也是如此,不能摘叶片,未经杜总的批准,不能摘叶片,每年我们都是在四月份开始摘新叶,那都是公司的杜总批下来以后,我们才在这里搭架,请零工摘新叶。
茶树每年必须保护性地采摘一次,否则,树势会加速衰老,按照领养协定,产出的茶叶由杜春峄自行处置。杜春峄每年从这棵树上采摘的茶叶可以制成大约3公斤的普洱茶。其实,在外人看来,这茶的外观和口感,与杜春峄手上其它茶叶的区别并不大,但是前来观摩这棵古茶树的茶友,却都以能得到这种茶为荣。
杜春峄:我有这棵茶树的茶,人家爱茶叶的人一来,你给我一点,我就是赞助6万元,给多少都不说,就是给我一点,还有我另外一家也是这样,我要得到这个茶叶,用那个小土锅,给我装一份,我就是要拿到我的茶店里去放起来。那个一泡可能比那个台湾人要的价格还高。
不管别人开什么价,杜春峄就是一克也不卖;她越不卖,在外人眼里越发显得珍贵。她把茶叶放在茶室里密封展示,只在有尊贵客人来的时候,才拿一小撮出来跟人一起分享。
在这些前来参拜古茶树的人当中,有一群人,既不是专家也不是学者,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称谓——茶友,在全国,茶友不计其数,他们喜欢寻找茶的源头,只要听说哪里有上好的普洱茶,不管路途有多远都会找上门去。
广东深圳茶友陈国深:我们喝茶的人,都有一条自己的路,以前我喝过很多的品牌的茶,对比了以后,我发现我适合喝这个,我的朋友也认为适合喝这个。
陈国深是广东深圳一个地道的普洱茶茶友。几年前,陈国深听说杜春峄领养了那棵千年古茶树,就找了过来。
陈国深:她做的茶特别好,先来搞一搞。
陈国深每年都会收藏一些杜春峄做的茶,逢人便拿出来炫耀。
陈国深:一般的还是最差的?这个茶在你心目中是最差的,在我心目中是最好的。
杜春峄:濮人茶。
陈国深:不是,绝对不是,叫小妹先泡,请你们喝。
杜春峄:行,先喝喝看。
陈国深:什么叫山鸡变凤凰。嗯,很香啊,闻一下杯。
杜春峄:反正我自己养的孩子我都不认识了。
陈国深:不用认识,你多一点交给我就行了,谢谢啊。
杜春峄:它的成色感可以,我们2005年生产的。
茶友们还有一个爱好,就是斗茶,只要聚在一起,就会把自己最好的茶品拿出来,评一评,看谁养的茶最好,谁的茶最珍贵。
在蜂拥而至的来客里面,有爱茶如命的茶友,更有家财万贯的茶商,他们都想从杜春峄的千年古茶中尽可能多分得一杯羹,有的是为自己增加谈资,有的是为拿回家作为镇店之宝。而杜春峄的目的就利用这棵世上仅有的茶树,将这些人吸引过来,带动身后5万亩百年古茶的销售。
杜春峄:那门是锁起来的,我那边有一个人,那这些要去看这些茶树的人,第一他是很爱茶叶,第二,他对茶树是非常的了解,对吧,他是有来头的人,那他通过这棵茶树,他肯定又会到我们公司来了解。
茶友们一次次地拜访,也一次次地品尝到千年古茶,有关那棵树的神话人人相传,人们对古茶树的向往便集中到杜春峄的身上。
古茶树、茶文化和杜春峄以及杜春峄的茶厂神秘地联系到一起,杜春峄彷佛成了古茶树的形象大使,名声越传越远,她的普通普洱古茶销售也变得容易起来。
2007年9月1日,杜春峄在第二届东莞茶叶博览会上一举成名。
广东东莞经销商卢丰硕:那次杜总到我们的展柜去,好多人都是冲着杜总过来的,前年才几万元,但是去年杜总来了,就卖了十多万元,几天时间?三天。
在这次的茶博会上,杜春峄的摊位聚集了很多慕名前来的茶友,成了那次茶叶博览会的一大景观。
杜春峄:三天卖了14万多元,茶市很冷的时候,人家都感到很奇怪,澜沧古茶的老奶奶坐在那里的时候,买茶叶的人还是特别多。
这段经历很快传开了,不少茶叶经销商都邀请杜春峄到他们那里去做客,认为杜春峄只要到店里坐一坐,茶叶的销量就会增加。
江门经销商林雪华:很希望她去,我一直找机会让她去已经两三次了,如果去走一走的话,对我来说,对店面来说肯定是好很多的人气肯定直飙。
几年下来,千年古茶树的效果显现,在一度疯狂的普洱茶市场,杜春峄赚得春风得意。可是,市场的风险总是不请自来,2007年以后,全国的普洱茶价格坐起了过山车,杜春峄注定难逃一劫。
2007年,她注定逃不掉的一次危机。
那一年,普洱茶市场和股市一样跌宕起伏,上千万人在炒作普洱茶,仅广东珠三角地区就有数十万吨普洱茶被收藏,造成了市场缺货的假象,2007年3月前后,广东各大茶城甚至出现了一天之内涨价三次的热卖景象,价格的暴涨,刺激着更多的炒家卷入这场游戏。
普洱茶炒家刘泽锋:就好像股票一样一天一个价,要先给钱才能拿到茶,有时候给钱了一两个月才能拿到茶,给钱了然他们的茶还没运出来,还在工厂做,就好像我们买东西,生意好的时候在排队一样。
普洱茶炒家刘纯秀:还没拿到茶,你还可以转卖给别人。
记者:没货你怎么卖得出去?
普洱茶炒家刘纯秀:因为有单。
杜春峄:人家求着你把茶叶卖给人家,但是你做不出来,你做不出来,对吧,你的工厂的承受能力只有这么多,天天给人家作辑磕头,就是说我做不出来怎么办,我做不出来怎么办?
不仅成品茶如此,茶叶刚采下来还未经过加工就有商家蜂拥而至购买青叶,有普洱茶商甚至用麻袋装着现金在茶树旁等着茶农采摘青叶,价格也从每斤20元开始一路上涨。
杜春峄:在这个景迈山头,2007年刚刚上来的时候,就有300多茶商,哇,它很疯狂了,一天下来,一个人采茶都拿到几千元。
风云突变的价格看得杜春峄胆战心惊。谈起当时普洱茶的疯狂,做了几十年普洱茶生意的石昆牧,也觉得很不正常,他认为,那时候的普洱茶已经不再是饮品,而是变成了风险系数极高的股票。
台湾资深茶人普洱茶专家石昆牧:看中普洱茶涨幅这么高的人,他们只是把它看成一种商品,一个期货,一个股票,来炒作,倒买倒卖,这样的一个想法,而这群人只要他在一个时间点有一个共同的想法的时候,它势必要崩盘。
那一年,已经在内地开了十几家茶庄的石昆牧退出了内地茶市,作为制茶公司的杜春峄明知道路凶险,却没有退路。而青叶的价格继续上扬。
杜春峄:开始的时候20元我没买,30元我没买,60元我没买,最后到120元我更不敢买,但是到120元的时候,我心里慢慢发虚了,发虚,我再不买茶的时候怎么办呢?
2007年4月18日,普洱茶价格的分水岭,从这天开始,普洱茶青叶价格开始回落,杜春峄在焦急地观望,等待时机抄底,5月底,每公斤青叶跌到了60元,跌幅超过了50%。杜春峄觉得机会来了。
杜春峄:我是四月底五月开始买的,大概就到6月底,开光光他们的古树茶,景迈山差不多100吨,芒龙山是117吨。那时候是三四千万的钱,哗哗哗一下子出去了。
那一年,加上之前收购的茶叶,杜春峄在库房里存下了近四千多万元的茶叶。
杜春峄:按照我当时的预计,我1300吨,我平均100元卖出去我都上亿了,那时候心里美滋滋的,一个多亿了,一个多亿,我要卖出去的时候就是一个多亿了,那心里做的梦是很好很好的。
然而,杜春峄判断失误了,普洱茶价格很快跌破了她的心理防线,继续走低,一些普洱茶小庄家手里没有了流动资金,很快撑不住了,纷纷退市,曾经火暴的普洱茶市场也变得冷清起来,到2007年底,普洱茶的价格跌至冰点。
普洱茶炒家刘泽锋:整个市场好像瘫痪这样,没有人再去买茶了。
杜春峄:2008年,你想亏都亏不出去,很多厂想亏都亏不出去,没人来买呀。
到了2008年9月,杜春峄的工厂除了大量的存茶外,已经没有多余的流动资金,为了抄底结果被彻底套牢。
杜春峄:资金链不能断,如果资金链超过了你的承受能力,你赶快要把它倒回来,如果资金链成问题的时候,你马上就要破产了。
2009年2月,在艰难地撑了一年多之后,市场上的普洱茶成品价格跌到了30元一公斤,而每公斤的成本就有60元,如果等待价格回升,不知等到猴年马月;如果马上进行清仓,就有明摆着800万元的损失。何去何从,她勇敢地选择了后者。
杜春峄:也就是说,我从做厂以来,也就是说04年05年06年07年赚的钱就要赶快把它亏掉了。
卖掉手中的茶叶,眼看800万元打水漂,但是今年青叶的价格降到了历史上少有的8元一公斤,如果把库存茶迅速变成现金,就能收购更多更便宜的青叶,做成后即使是按目前的普洱茶价格,也能赚回1000多万元。这是一笔划算而且很少有人想到的度过危机的办法。但问题是,手中的这600吨茶叶卖得掉吗?
杜春峄突然想起,手中那棵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古茶树,或许能帮助自己渡过这次危机。
2009年4月9日,她联合当地政府为邦崴那棵过渡型古茶树举办茶王祭祀活动。
杜春峄:我这次活动,一个要把知名度打得更开一些,一个呢,很多经销商过来呢,如果每一个经销商拿出50万的话,我13家经销商就600多万了。
为了让经销商爽快地掏腰包,杜春峄搬出雪藏多年的宝贝,这些茶叶都是这几年从邦崴那棵过渡型古茶树上采的。经销商只要签订了50万元以上的订单,就能免费得到一小撮这种茶叶。记者在采访期间,有幸品尝到了千年古茶,虽然在外观和口感与其它的普洱茶区别不大,但因为它特殊的背景,而成了茶商茶友们眼中的稀世珍宝。
一个100克的小砖,一个100克的小砣,还有给他8克的是散装的,如果很想很想喝的时候呢就泡那个散装的,要不然那成型的他们都不舍得撬开,那个是拿来做镇店之宝是吗?但是他们是要付出的,他们至少要拿这么厚的两沓人民币来。
凭订单免费获取千年古茶,带动了普通古茶的销售。就在这次活动的一个月前,杜春峄不小心扭伤了脚,但她还是坚持参加活动,在现场,杜春峄选择了八位销售业绩比较突出的经销商,让他们体验采摘这棵古茶树的茶叶。
记者:采到茶了吗?
经销商罗峰:采到了。
记者:感觉怎么样?
经销商罗峰:非常好,一直仰慕要来见见这古茶树,今天终于看到了,心里非常好。
这次活动不但满足了经销商、茶友们对普洱茶的了解,杜春峄也成了最大的赢家,几天时间她收到的订货款就达200多万元,到5月20日,她的公司销售额达1000多万元,比去年同期增涨2倍,手上已经备足了大量收购青叶的现金。
杜春峄:如果靠这棵树发财是不可能的,靠它的精神,靠它的亮点,把很多的人吸引进来,有人了就有财了。